爱，雁过无痕

    当我第二次躺在医院做人流时，伴随彻骨疼痛的，是对男人的恨。外面栀子花妖娆地盛开，浓郁的花香提醒我，这是个恋爱的季节。

    我的两次恋爱都在这个季节开始和结束。惊人的相似却让我对这个季节敏感而又多疑。领先次我全身心地投入了，结果是悲痛欲绝；第二次我投入了 80，结果，还是悲痛欲绝。遭遇两次不幸的，不仅有我的身体和感情，还有腹中骨肉。爱得深就伤得深，一点没错。所以，我决定，下次恋爱一定要投入得少一些。但如何地少，我也不清楚。反正，我决计是不会全身心地爱上一个人了。

    失恋是痛苦的，有时候比失业还痛苦。为感情疗伤的较好办法，就是忘掉过去，赶紧开始下一场恋爱。同事们也大多知道我失恋了，我不能被他们看笑话。我得让他们知道，我失恋不失气，照样活得鲜花妖娆。

    很快，我的又一场恋爱开始了。这次感情的开始，源于很古老的方式——相亲。是的，相亲。听爸妈唠叨的时候，我真想像电视剧《好想好想谈恋爱》中的那英一样，高声反驳“谁三十好几了？！”。但看着他们斑白的头发，我只好认了命，别别扭扭地去相亲——在栀子花开的季节里。

  去了，感觉不怎么样。他叫刘凯，是个小商人，在汽车配件市场租了个小店面，卖配件兼修车。初次见面，他穿得很整齐，但我老觉得那西装跟他不相称。他手指间还有几丝黑黑的油迹。当他发现我注意时，笑了笑，不好意思地说，来时匆忙，胡乱洗了下手……

    直觉告诉我，我们俩不般配。但情感告诉我，对方蛮老实的。看他一脸憨厚笑着，我决定，暂且和这个“老冒”处一段时间。反正下雨天打孩子——闲着也是闲着。就当一次放纵好了，以后找到合适的，再甩了他。反正世界上不只我一个女人，也不只他一个男人，离了谁都能活。我安慰自己，这么做并不无耻。我告诫自己，只对他付出一点点。所以，我婉言拒绝了他周日出去玩的邀约。

    那周日我单独闲逛，却瞥见刘凯拿着两盒配件急匆匆地走过。我没有一丝喊他停住的欲望，这个时候还工作，挣钱挣疯了。但我忽地想起他约我出来玩的事，大概我没答应，他只好工作了。我内心莫名地软了一下。

    自从和刘凯在一起后，我们家再也不怕下水道堵、保险丝断、煤气不通等这样的问题了。一个电话，他10分钟内准到。他每天开着不同型号的车来接我上下班，同事们都很好奇地问我男友是干什么的，怎么老换车？我想了想说他家是卖车的。她们一脸惊羡：那他一定很有钱了？天知道他只是个修车的！我想起来就觉得别扭，看来下次一定得找个有车的男人。

    这场恋爱还没结束，我就想着下次了。实际上，我捕捉着身边每个男人的讯息，判断他们是不是“潜力股”。对刘凯，我纯粹是应付。虽然我敏感地察觉到，他是真心喜欢我。也许我在他眼里是个很完美的女孩，他很在乎我，小心翼翼地捧着。其实，我都30了，他才 28，我照顾他才对。弟弟宠着姐姐，让我既感动又觉得对不起他。我甚至怀疑，自己只付出不到 30的感情，是不是太吝啬了？

    我安慰自己，这只是一次放纵。风雨过后是彩虹，下一个男人才是我想要的。一年后，刘凯向我提出了结婚。我说，再等等吧，急什么呢？他兴致很高地说，我爸妈都很喜欢你，他们早就盼着咱们结婚了。他们还说咱若有了小孩，不需要咱操心，他们帮咱带……

我不耐烦地说，我现在不想结婚，咱们还没到时候！他愣愣地说，咱们都这样了，咋还不到时候？我冷笑，上过床就一定结婚吗？你觉得和我上过床就拥有我了，是吧？别做梦了！

    刘凯盯着我看了好久，说：明慧，我爱你。

    我说，我知道！
 
    他又问：那你爱我吗？

    我无言。

    我对他是有感情的，但我的爱只有30而已。

    我说，刘凯，你甭跟个怨妇似的，问我这么傻的问题好不好？

    刘凯在深夜走了，没有回头。他说其实他早就发现我并不太爱他。如果跟他在一起很勉强的话，那不如分手的好。我心里忽然就痛了起来。

    我想，这一年多来，他对我的好、对我的呵护、对我父母的孝顺，证明了他是一个值得我爱的人。他辛勤地工作，努力地挣钱，他说过要让我过上好日子。他还说要扩充店面，要挣更多的钱，让我们的小孩上贵族学校……但又仅仅因为我羡慕同事丈夫的一个眼神，他就拿出了积蓄，买了一辆“帕萨特”，满足我的虚荣心。

    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，我流泪了。我不知道自己，是否应该再全副身心地爱一场？无论刘凯多么地让我不满意，但当他 显著爱我的时候，我却只爱他一点点。这个事实无论如何，都是残酷。